坐實江南文化“C位”，蘇州何以繼續綻放?

原創： 顧善聞等 蘇州圓桌 今天

◎顧善聞 朱琦 陶冠群/圓桌觀察員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出自南宋名臣、蘇州人范成大。自有史冊記載以來，對于蘇州的贊頌，此句最膾炙人口。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唐代詩人杜荀鶴筆下的溫情蘇州，在400年后的馬可·波羅眼里，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東方威尼斯”。

蘇州文化“最江南”。

這既是一種歷史沉淀，也是一種社會現實。

上古吳國崛起、項羽稱雄，宋、明琴棋詩畫、小橋流水，改革開放后鄉鎮企業異軍突起。千年江南文化的從武至文、由農到工的史詩演進，都可以從蘇州占據中心的太湖邊，娓娓道來。

蘇州的江南，更是一種文化精神。

9月29日，歷時月余的首屆江南文化藝術·國際旅游節，在蘇州精彩落幕。亭臺樓閣、煙雨朦朧之外的蘇州，正是帶著這一文化的精神，款款而來。

青春版牡丹亭。柔美秀麗的江南文化，在蘇州的土地上傳之久遠。如今，她再次煥發了青春與活力。

江南文化節，何止一場文化聯歡

從炎夏漸逝的8月到秋高氣爽的9月，首屆中國蘇州江南文化藝術·國際旅游節，為“回家的誘惑”增添了色彩斑斕的文化意涵。

蘇劇《國鼎魂》，講述著忠義之蘇州，如何充滿智慧而又情比金堅地守護國寶的動人故事;

大型民族管弦樂音樂會《來自蘇州的聲音》，用民族音樂的管弦化、交響化創新，向蘇州文化和中華經典致敬;

江南運河文化論壇，名家把脈，讓歷史照進現實，對接國家戰略，推動城市發展高質量;

······

37天里，蘇州高朋滿座。

長三角、大運河沿線，多個省市、藝術門類，名團名劇、大師大作，與蘇州攜手。19臺優秀劇目，23場精彩演出。9場蘇州歷史和江南文化論壇，近200位文化學者坐而論道。超過1000萬人次觀眾參與互動直播和網絡評選。開幕演出創下央視電影頻道大型活動收視率新高。

蘇劇《國鼎魂》講述了蘇州潘氏一族歷盡艱險、保衛并捐贈國寶大盂鼎、大克鼎的故事。該劇榮獲文華大獎。

相親的吳儂軟語，相近的中庸和善思維，一致的對文教禮樂的重視，江南文化成了一方水土的共同精神家園。

除了蘇州以“最江南”的中國傳統文化聞名于世外，上海地區在西風東漸和近代化過程中快速興起并壯大的海派文化同樣舉足輕重，江南文化在浙北所體現的重商色彩也一向不可小覷。

正是因為江南文化有著共通性和差異性并存的特點，才使得這片“風水寶地”在保持經濟形態和人文風貌多樣性的同時，依舊能夠在人民情感深處形成心照不宣的共鳴。

舉辦江南文化節，是蘇州借助文化優勢，積極融入推動“一帶一路”、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國家戰略、長江經濟帶和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的一項重大文化工程。

“尤其是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國家戰略，格外需要加強各地江南文化的交流互鑒，這是推進這項國家戰略的人文‘利器’。”一位文化人士對“蘇州圓桌”（微信號ID:suzhouyuanzhuo）說。

延續江南文化中心的“蘇州考量”

“即使六朝都城在南京、南宋首都在杭州，也沒有撼動過蘇州在江南地區經濟文化上的優勢地位。”復旦大學教授葛劍雄作的《運河與江南運河與蘇州》主題演講，在江南文化節的運河文化論壇上，引發了長時間的熱烈的掌聲。

葛老所說的蘇州優勢，在歷史上又是怎樣一種情形呢?

自明朝開始，無論是制造業、服務業還是跨地區貿易，蘇州都一度執天下之牛耳。

蘇州的產品物美價廉，被譽為“蘇樣”，即蘇州的樣本。全國各地的商人紛紛來到這里采購貨物。

蘇州地方不大，但發達的經濟使這片遍布亭臺水榭的魚米之鄉成為中國時尚之都。

財富匯集和人煙興旺，又使蘇州成為聞名遐邇的文教重鎮、狀元之鄉，以及各種新思想的發祥地。于是，自古及今，最“正宗”的江南文化，始終是以蘇州為中心的。

復旦大學教授葛劍雄認為，江南文化始終以蘇州為中心。

“最江南”的蘇州文化長盛不衰的秘密，在于天時地利人和的良性循環。蘇州人明白，只有先將老祖宗傳給我們的物質和思想精髓保護好，才談得上繼承和創新，才談得上文化和旅游的融合，也才談得上文化產業的蓬勃發展——

2018年，蘇州獲評全球首個“世界遺產典范城市”，同年，蘇州成功舉辦世界遺產城市組織第三屆亞太區大會、中國昆劇藝術節、中國蘇州評彈藝術節、蘇州國際設計周等重大活動;2018年，蘇州文化產業實現主營業務收入5880億元，比上年增長10%;蘇州完成了671個村(社區)綜合性文化服務中心標準化建設。

也是在2018年，蘇州實現旅游總收入2609億元，比上年增長12%，其中旅游外匯收入24.89億美元;蘇州接待入境過夜游客188萬人次，接待國內游客12768萬人次，分別比上年增長7%和6%。

2018年，蘇州共擁有5A級景區6家(11個點)、4A級景區35家、五星級飯店28家。高等級景區、星級酒店、旅游度假區、鄉村旅游點數量繼續保持全省領先。

蘇州園林甲天下。拙政園是蘇州園林的代表之一，每年都能吸引大量的海內外游客。

把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轉化為巨大的經濟社會價值，是一道“必答題”。

未來，蘇州還需讓優質的資源盡快地“火起來”，進一步加強開發和轉化。以古城區為例，要做實做亮歷史文化名城之“核”。既要原汁原味保存古城文化肌理，又要展現出現代文明的新內涵，打造一批“網紅品牌”“網紅產品”，打造更多“打卡勝地”“創意硅巷”。

站穩江南“文化C位”，蘇州要走好這三步

蘇州人一直很文弱嗎?

你知道蘇州有一位吳偉業嗎?你覺得《紅樓夢》會不會是他寫的?

你知道明朝末年蘇州有兩位偉大的科學家薄玨、孫云球嗎?

當你帶著這3個問題走在蘇州的大街上，估計得到的答案會是這樣的：

1：是的哇。

2：好像有這么個人······《紅樓夢》作者不是曹雪芹嗎?

3：從來弗聽說過。

蘇州文化和江南文化的巨大成功，往往也會順勢掩蓋她的不足之處。如上3個問題，恰恰反映的就是蘇州文化開發過程中存在的3個不平衡：

崇文精神和尚武文化的不平衡;

民間寵愛和歷史貢獻的不平衡;

文藝文化和科學文化的不平衡。

首先，崇文精神和尚武文化的不平衡。現在，蘇州的傳統文化呈現出某種重視明清文教而輕視上古武功的傾向。讀書勝地，狀元之鄉，宋明清時代蘇州文化高雅而柔糜的形象深入人心。其實，這只是吳文化后期成熟階段的形態。早期的吳文化最顯著的特征是孔武剛強。從闔閭、夫差摧楚毀越、壓齊迫晉稱雄一時，項羽巨鹿破秦、火燒阿房號稱霸王，直至孫權赤壁大勝、鼎足江南。尚武精神一直是吳地的主流。如今，那個勇往直前、金戈鐵馬的吳文化似乎已經被人們所遺忘。

吳偉業(1609~1672年)，蘇州太倉人。明崇禎四年(1631年)進士，婁東詩派開創者。據考證，吳偉業很可能是《紅樓夢》的真正作者。在清朝文字獄威脅下，他將明末清初百余個重要人物幻化成書中的閨閣女子形象，勇敢地記錄下了那一段“白骨如山忘姓氏”的剃發亡國史。

其次，民間寵愛和歷史貢獻的不平衡。唐寅是蘇州人民非常喜愛的歷史人物，他在當代因周星馳膾炙人口的電影《唐伯虎點秋香》而“身價倍增”。然而唐寅的知名度遠遠超出了他對蘇州、對吳文化的歷史貢獻。相較而言，那些如顧炎武、吳偉業等很多富有深邃思想、經歷過歷史乾坤大逆轉的蘇州文化人物，他們的知名度和文化開發的力度卻相形見絀——人們或許只粗略了解顧炎武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卻對他早期的近代政治思想一無所知；或許“沖冠一怒為紅顏”讓大家模模糊糊地認識一位叫吳偉業的詩人，但人們顯然對他“貳臣”的亡國苦楚不甚了解。況且據考證，吳偉業很可能是《紅樓夢》的真正作者。

最后，文藝文化和科學文化的不平衡。蘇州傳統文化的開發偏重于文學和藝術，比如吳門畫派、婁東詩派、“江左三大家”，而忽視了自然科學文化在蘇州人文土壤中的根深葉茂。比如明朝末年蘇州有兩位連蘇州人都完全不了解的偉大科學家——薄玨、孫云球。薄玨是西學東漸時代第一位成功仿制望遠鏡的中國人。他負責鑄造火炮并運用望遠鏡偵查敵情，在安慶保衛戰中大破敵軍。薄玨還自建實驗室研究數學、天文和機械，撰有《渾天儀圖說》、《格物測地論》等天文地理著作。同一時期，孫云球不但自己磨制透鏡研制望遠鏡，他還另外制造了顯微鏡等超過70種光學儀器，成為明代科學巨匠。

明末“鐵芯銅體”炮。崇禎年間(1628~1644年)，流寇排山倒海欲攻克安慶。蘇州人薄玨奉命鑄炮，并用“千里鏡”(望遠鏡)偵查敵軍。最終明軍守住了城池，薄玨功不可沒。

其實，江南不僅是一個地理概念，更是一種文化精神。它蘊藉著靈秀婉約的詩意美學，包含著兼容并蓄的多元精神訴求。

首屆江南文化藝術·國際旅游節在多元呈現“藝術江南”的同時，也打開了一扇窗，通過這扇窗，尋覓源遠流長、豐厚蘊藉、曾經潛移默化予以他們無窮滋養的江南詩意和文化認同。

思想再解放、開放再出發、目標再攀高。

社會經濟發展的戰略同樣適用于蘇州文化。除了解決三個“不平衡”，蘇州文化還要努力戒驕破滿、對標找差、兼容并包、勇做標桿。如此，蘇州將更加光彩照人。你說呢?